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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对于喜欢怀旧的人来说,真是个好季节。
盼望中的雪,迟迟不下。阳光照着窗台上的花草,一片翠绿中正蕴着无数小小的花苞,在这个多少色彩和情怀都沉寂的时候,是它们点缀和分担了心头的一点冷寂。
明亮的玻璃窗将凛冽的寒气隔绝在外。脚上套毛绒绒的拖鞋,穿棉花絮的笨笨的裤子,在气温十八九度的室内坐在电脑前编织文字的网,总是无端地,想念起家乡的屋檐下,那一炉热烈燃烧的炭火。
北方平原到了冬天只有大片大片的麦田有着苍苍的绿意,落光了叶子的树和结冰的河流,显得原野清瘦,分外空旷。家乡的父亲和母亲,如今都老了。他们的冬天已经闲适了许多,不再象年轻时一样,为了生计还忙个不停。母亲身体不好,每次打电话回去,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睡觉。父亲的膝关节好象也出了一点毛病,但是仍然兴致勃勃地跟个孩子一样,出去打麻将,或者跟人凑堆去唱戏。想起个什么段子来,就打电话让我去给他买曲谱,或者从网上找到打印。
我们的村庄里唱戏是有历史的。据说大唱样板戏的年代,父亲曾在舞台上演过李勇奇、鸠山之类不大不小的角色。我没有见过台上唱戏的父亲,那时,还没有我。但我时常想象那时的冬天,连炉子也点不起,但是年轻的父亲和那些人,他们在冷飕飕的屋子里吹拉弹唱,自得其乐。兴奋得忘却了贫困、穷苦和寒冷。几十年以后,他们都老了,生活压力小了,为了生活放弃过很多年的娱乐重新捡了起来。重新买琴,买谱,重新开始又拉又唱,自娱自乐。
我们那个村庄的人唱戏,从来都唱得不专业,荒腔走板的,唱的埋怨拉的调不准,拉的总说唱的腔不对,有懂行的观众,一听就笑了。因为大部分都是自学成才,没有专业的指导,他们也就在互相埋怨中,凑合着继续拉,继续唱下去。我想那就是我们那一带地区人们生活的风格。马马虎虎,大大咧咧,随心所欲,对什么事都不太讲究,不够严格要求,错个一点半点,也不深究,简约而朴拙。这也是后来,走出村庄的人们身上抹不去的印迹。
年轻时的父亲还是个过得去的木匠,有一些冬天,在生着炉子的大屋里,总是满地上散落着锯、锛、刨子、凿子、墨斗等工具,父亲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吕剧,一边吭哧哧地干木工活。刨花,锯末,溅得满地都是。过一段时间,那些木头,便会渐渐成型,变成一张八仙桌,或几张椅子,或一个衣橱。请了漆匠把它们油得亮亮的,画上花鸟图案,样子虽不够精巧,却坚实,耐用,让人安心,欢喜。
那些冬天里,母亲和所有的女人们一样有做不完的针线。针线笸箩随身带,走到哪里都上炕去坐,炉子炕永远是热的,还有热腾腾香喷喷的茶水放在炕沿上,女人们在一起纳鞋底,缝鞋帮,绣鞋垫,要赶在年到来之前,为一家老小做出来年一年穿的鞋子来。我十六岁之后开始跟着母亲学做针线活。织毛衣,裁衣服,做鞋子,做了六七年,时好时坏,始终没有出徒,让母亲对我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一回头,那些冬天还有无数细节,离得那么远了。闲适的,慢腾腾的时光,炉火上的冒着热气的水壶,烤焦玉米饼子的香气,五花肉炖白菜的香气……在一年一年远去的冬天里,迎来了父母的老迈,我的中年人生。没有盼望的好,也没有害怕的那样糟。不够精彩,但也绝不惨淡,或者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如一件不华美不鲜艳,但是耐洗耐穿温暖实用的衣裳。
多年后的我,是一个拙劣的,堆砌文字的工匠。我继承了父亲和我们村庄的朴拙,每天的工作是把成堆的文字经过裁剪加,做成一件件粗朴的成品。我把那些成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做成了别人要求的样子,是为了糊口。另一部分,跟着感觉把它们做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华丽,不精致,却字字真心,只为了喜欢。
有一些冬天,我是温婉安静的女子,无所知无所求,在电视机前一场戏一场戏地看,自哭自笑。
有一些冬天,我是忧郁悲伤的女子,脆薄而性情激烈,以笔为刀,一刀一刀地在心上刻下伤痕。
而这个冬天,我的内心安宁温暖详和,享受阳光,享受亲情友情和爱。在文字里歌唱,或者起舞,忙碌,而且快乐。
他们说,当人开始怀旧的时候,就是老了,而我在冬天怀旧,已经成了习惯。每当周遭静下来的时候,会一次一次顺着记忆的河流走回去,抚摸曾经走过的每一个日子,想念每一个转弯处遇到的人。那些日子,就象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珠子,不停地捻动,原本粗糙色浅的表面变得光滑明亮,色泽深重起来,那完全依赖于岁月的积淀与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