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菏泽定陶县,游集村。
朱文起胳膊上挎着篮子,她正通要过关卡出村。
“站住!篮子里是什么?”
村口卡着的一个伪日军喊了一声,一把带刺刀的长枪横了过来,霸道地拦住了朱文起的去路。
看着这个二鬼子,为啥当二鬼子,好端端的中国人不当,非得当日本人的走狗,被日本人收编了去,给日本人卖命,也是汉奸!
朱文起在心里恶狠狠地吐了他们一口。
看着面前那个二鬼子,朱文起马上收起了对他们的恨,一边示弱装着普通老太太,一边回答:“长官,行行好,篮子里就是缝被子的针和线。”
二鬼子一脸狂妄,尊贵的双手连碰都不愿意碰到那个篮子,用刺刀一把将朱文起挎着的篮子挑起,丢在了地上,刺刀就那样毫不客气地把篮子倒腾了个乱七八糟,篮子被反着扣在了地上,针线七零八落地散在了篮子周围。
朱文起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求老天降一道雷下来,劈了这帮畜生。
没翻到什么东西,二鬼子一脸的嘴歪眼斜,嘴巴要翘到天上去:“死老婆子,浪费老子时间,滚,滚远点。”
朱文起没办法,还得谢过这帮畜生:“多谢长官...”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地上的篮子和针线,在一声声谢过鬼子的嘟囔声里,蹒跚着赶紧走了。
二鬼子看着朱文起,破衣褴褛的,也没啥可搜的,就放她离开了。
二鬼子们怎么能知道,他们放行的朱文起是谁。
朱文起离开关卡,一路七拐八拐,几经周折,找到了和她接头的同志,把带着重要情报的小纸条送了出去。
有一次情况急迫,朱文起在送情报时,为了躲避追兵,情急之下,来不及从针线包里将情报取出来,只好一起塞在了接头人手里,马上离开了。
朱文起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要送到哪,送给谁,但不知道情报内容,也因此不知道自己的针线包会被送去哪里,她以为早就丢了呢,按当时的情况下,同志取出情报后把针线包扔掉十分有可能。
没想到这个针线包居然留着,竟然还被保存了下来。
“大妈?...大妈?...”
年,菏泽博物馆里,革命纪念展品正在被前来观看的人们参观着。
一位老人家站在一个玻璃柜前,双手仅仅贴着玻璃柜,盯着那个针线包一眨不眨地,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才有工作人员过来查看情况。
听着身旁有人叫,朱文起慢慢回神,双手离开玻璃柜,侧身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姑娘,正在用焦急的声音询问着她,姑娘的手还轻轻地搭在了朱文起的肩膀上。
看着转身注意到自己,姑娘又问:“您怎么了,需要帮助么?”
朱文起十分激动,竟一时有些句子连贯不上来,她指着玻璃柜里的针线包,对姑娘说:“那个...是我的,那个包,是我的!”
看着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妇人,众人听见这话,纷纷凑了上来,带着疑惑和不解,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个针线包是您的?”
“这怎么可能?”
“这可都是烈士的遗物啊。”
人们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姑娘见状,为了维护博物馆的秩序,一边微笑着对众人说:“请大家继续参观吧,不要耽误时间,我们五点就要闭馆了。”
一边小心地搀扶起了朱文起:“大妈,这样,我带您去办公室休息下,喝杯水,有什么话我们一会说,好么?
朱文起就这样被这个善良的姑娘带进了一层博物馆的办公室,上面还写着办公区域,闲人免进八个字。
姑娘把朱文起安置在了座位上,又耐心拿出一次性纸杯,拎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您慢些喝,有些烫,您等我一下啊,我一会就来。”
随后带上门出去了。
朱文起还在想着她的针线包,没有太多理会,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门开了,进来一位带着眼镜中年人。
“您好,大姐,我是这个馆的馆长,您说针线包是您的?”看着眼前老妇人,馆长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看到进门后自报家门的馆长,朱文起站了起来:“针线包是我的!”
馆长看着眼前这位普通的老妇人,愣了一下:“那您是?”
朱文起掷地有声:“我是朱文起。”
馆长听到朱文起三个字的时候,顿时目露欣喜,两眼放光,简直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您是说,您是朱文起?”
馆长激动地握住了朱文起的双手:“我们知道您,我们一直在找您。您是针线包的主人。”
下一句话憋在了心里没敢说出来:“没想到您还活着。”
看着馆长十分诚恳地对她笑着,朱文起坐下来和他讲了起来。
年寒冬腊月下的游集村。
当时为了打击地下党,日本鬼子并二鬼子们铺天盖地的严防查守。
情报员同志们每天艰难地传递着情报,一部分同志们被抓后只能被折磨而死。
有一位叫游文斋的同志深夜敲响了朱文起家的门。
本来已经躺进了被窝的朱文起,警惕地听着敲门声,连忙披上棉袄穿好衣服就去开门了。
大雪一天没停,呼呼的北风不知疲倦。那年的定陶县,冬天格外的寒冷。
“谁啊,这大晚上的,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咯吱一声,门开了,朱文起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走进一看,是同村的游文斋。
“嫂子,你帮帮忙吧。”
游文斋一开口就吓了朱文起一跳,以为他受伤了。连忙把他让进了屋。
二人轻轻进门后带上门,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到睡着的孩子,游文斋废话不多说:“嫂子,我有事求你帮忙,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朱文起不解,自己一个女人家家,能干啥:“啥事儿,别着急,都是一个村儿的,我还能不帮你?”
游文斋定了定神,想好自己要怎么说:“嫂子,我是传情报的人。”
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的分量,游文斋又一记重磅:“我想请您帮忙,也就是说,让您和我做一样的事儿,传情报,做情报专员。”
朱文起想着自己没啥能耐,冲他摆手:“文斋,我哪儿行,你看我会啥?”
游文斋十分理解朱文起的震惊,耐心给她讲:“现在就需要嫂子你这样的人,鬼子看不出来,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了,急需人手接上。”
是啊,朱文起心里的自己其貌不扬,普通极了,平时老实巴交,本本分分一个农村妇女,走在大街上,谁能看出来她是干啥的,就一个孩子娘。
游文斋给朱文起讲起了情报工作,告诉她这工作有多重要。
游文斋印象里的朱文起确是能说会道,十分伶俐,也很利索,每次出门干啥都收拾的整齐利落,看不出邋遢,看着也是能行的人,大概出于他工作的敏感性。
朱文起每次出村都要路过关卡,看着那俩站着拦路的二鬼子,她就来气。干啥不行干那个。
每次心里都痛骂他们狗汉奸。
油然升起了汹涌的恨意,也不能一直安心当个小老百姓,想着自己能做点事也不坏,朱文起立马横下心来,重重点头:“好,我干!”
游文斋看着朱文起,想着自己牺牲的战友们不禁痛心疾首,不忍但也不能瞒着:“嫂子,这工作很危险啊,如果被抓会没命。”
朱文起却想到了自己过世的丈夫:“我知道,你们出生入死,我们不能干等着,不把他们消灭清,谁都过不上好日子,这活儿,我干了!”
朱文起虽然满口答应接了下来,心里也是惶恐不安,没干过,自己能行么?
游文斋给她讲了很多要让她注意的事儿,包括怎么接,怎么传,怎么避开危险,根据自己的从业经历,简直是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生怕自己同村的嫂子遇事后不知道怎么办。
正所谓临危受命,朱文起一面大义凛然,一面活络着自己的脑子。
从此以后,这个普通的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就走上了情报工作的道路上。
朱文起为了隐藏自己,也不再整齐利落了,时不常出门看起来就像个邋里邋遢的乞丐。
手臂上挎着针线包,里面装着针和线,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卖针线包的妇女。
谁家也需要针和线,谁家不缝衣裳做被子。
所以看着挎着针线包的妇女沿街行走,并不奇怪,也引不起注意。
但是关卡的二鬼子们还得例行检查,他们张牙舞爪地给过关卡的百姓使绊子,简直令人发指。
定陶县从此的情报员里就多了一位叫朱文起的大姐。
从第一次看见严查就突突突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行动面不改色。朱文起越来越熟练面对着惊险。
朱文起年接过一个任务,要她传递一沓传单给接头同志。
传单太多了,她心里紧张,但是还是尽量逼着自己镇静。
当时有别人也在等着通过,朱文起脑子飞速转着,突生一计,当场和二鬼子攀起了亲,那热情的仿佛是多年不见的亲弟弟呢,二鬼子被连珠炮似说的找不着北,还寻思着是不是老家真有这个亲戚,二鬼子放松了,朱文起说下次见面给他带吃的。
二鬼子,看了看篮子,没啥东西,让她过去了,真是惊险万分。
这个工作必须机智,不然怎么能行,会误了大事的。
后来朱文起因为表现好,入了党。还在随后,在同志们的里应外合下,帮着我党除去了定陶县的大汉奸,立下了特等功。
自己的针线包也在传递情报中给了同志后再也没见过了。
解放后,朱文起没有认为自己是特等功就向国家申请工作之类的待遇。竟然在一个小公司后厨里帮忙,实在令人感动。
馆长听完朱文起经历,感动不已,感慨朱文起大姐身为特等功的英雄,既伟大又平凡。
这就是隐秘而伟大的人,向朱文起这样的英雄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不要忘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