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炮
“藏好了吗？”
“还没有！”
十二岁的东一一面回答，一面钻进储物室，寻找合适的藏身处。在角落里，他发现一个敞口箱子。“正好！”东一心里想着，爬了进去。刚蹲下，东一感觉后背一阵刺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哈哈，发现你了！东一！你是第一个！”小伙伴发现东一后，急忙去找其他人。
“你耍赖！我还没藏好呢！”东一说着，小伙伴却早跑没影了。“倒霉！”，他爬出箱子，转身看到那个扎到他的东西：一个铜制的、细细的长筒，最上端有一个长形鸭梨状的玻璃罩，里面是一撮很粗的、黑黑的棉绳。
“嗨，看我发现了什么！别玩捉迷藏了，咱们玩打仗吧，看这个大炮！”
小伙伴们早就玩腻了东躲西藏，东一的建议很快全票通过。除了东一，其他人急忙四处找家伙，有的找到了拖把，有的捡到了扫帚。什么都没有的，就直接用手比划。几个人叫着、笑着、跑着，一直闹到巷子外面。
东一的“大炮”被一致认为是“秘密武器”，因此他跑在最后。等他追出巷子，却发现伙伴们一哄而散，接着他看到了自家杂货店前，爷爷那张生气的脸。
“东一，那可不是玩具。”爷爷要回了东一手中的“大炮”，“去别的地方玩，别在店前影响生意。”东一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掉了。
二
故事
东一回家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推开院门，看到那个“大炮”静静地立在走廊里。落日的余晖罩着它，反射出迷人的光芒。东一来到“大炮”跟前，仔细地端详着。
“大炮”被仔细地擦拭过，连缝隙处的灰尘都不见了。东一此时才注意到玻璃罩下方有个机关，他轻轻地用手拧着，玻璃罩里面的棉绳慢慢升了起来，露出下面很白的一截。他又试着转动了一下玻璃罩，竟然可以拿下来！
“东一，”爷爷的声音吓得东一连忙把玻璃罩扣了回去，“回来了啊。”爷爷走出房间，把屋门拉上，坐在东一身边。
“爷爷，这‘大炮’是什么啊？”
“‘大炮’？哈哈哈，这是过去用的煤油灯。没想到它被留下来了啊。”后半句话，爷爷像是在自言自语。
“煤油灯是做什么的啊？”东一追问。
“以前照明用的。”爷爷望着煤油灯，眼神竟然有些闪烁。他拿出烟枪，装上烟叶，点着，“好吧，那么今天晚饭前就给你说个故事吧。”
“嗯。”东一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大概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爷爷抽着旱烟，向东一娓娓道来。
三
村庄
五十年前的空气要比现在好很多，村庄里的景色也要比现在好很多。村民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劳作、生儿育女，过着平淡、辛苦却幸福的生活。
村里有个名叫巳之助的少年孤儿，他没有自己的房屋，借住在村长家的马厩里。白天帮忙喂喂马、看看孩子、干点农活，勉强混口饭吃。
当然，巳之助也会帮小雪干点农活，每当这时，巳之助的时间就总过得很快。小雪是邻居家的女儿，和他年纪相仿，很害羞。巳之助发现她经常呆呆地望着农田边的一所大房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经常听到里面传出郎朗的读书声。
巳之助的印象中，夜晚总是很漫长。
晚上，他先是自己煮饭吃。在这个地方，连火柴都是稀缺货。因此，大部分时间巳之助都用火石取火。“咔、咔、咔”，要打很多次，才能把火升起来。如果遇到下雨，就只好在打很多次后，再打很多次，才能把火升起来。偶尔半天都打不着时，他也会抱怨下糟糕的火石：“用这老旧的东西，根本就不起作用啊！”
晚饭后，整个村庄就会陷入寂静与黑暗。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听上去也方佛很遥远。巳之助经常躺在草堆上，看着深蓝色的夜幕。有时想象下自己父母的模样，有时想象下小雪长大后的模样，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巳之助似乎并不想打破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其实他也无力打破，直到有一年的夏天。
四
生意
这天，巳之助来到村东头的杂货铺，把他自己编的一双草鞋卖给那里的老婆婆。
“婆婆，我的草鞋质量挺好的吧，能不能多给些啊？”
“那可不行，那样我就亏了啊。照旧，还是给你一钱五厘。”老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头脑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精明。
巳之助接过钱，听到一阵拉黄包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杂货铺门前。车夫戴着斗笠，满脸的汗珠直往下掉，脖子上的毛巾和身上的短衫早已湿透。他喘了口气，向车上的客人说：“不好意思，我马上回来。”
接着，车夫径直走进来说：“给我双草鞋。”巳之助看到车夫的草鞋已经有多处磨损了。
“两钱五厘。”
车夫也不还价，给了钱，穿上鞋，又问婆婆：“稍微打听一下啊，这附近有有力气的男人吗？客人急着到镇上去，这么大热的天，我都快中暑了。”
“我做！我做！”还没等老婆婆开口，巳之助就急忙毛遂自荐。
“你？你不还是个孩子吗？”车夫担心巳之助的力气不够大。
“没问题的，”老婆婆看出了车夫的顾虑，她也想帮巳之助揽点活，“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
“嗯，”车夫看了看巳之助，“那就拜托了哦，小哥。”
“嗯，太好了。”
毒辣的太阳好像要把大地烤焦了似的。巳之助挽起袖子、裤腿，像纤夫一样，扛着连接黄包车的绳子，和车夫一起拉着客人，在炎炎烈日下飞奔而去。
五
小镇
“小哥，给，这是报酬。”
巳之助接过钱，数了数：“十五钱啊！”
“帮了大忙了啊，身体真棒！多保重了，再见！”
巳之助开心极了，开始往回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巳之助才注意到大海旁边的小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第一次来到小镇，所有的东西都陌生而又新鲜。
小镇上的房屋要比村里的高很多，小镇上的街道要比村里的宽很多，小镇上的人也要比村里的多很多。大街上，男男女女来来往往说说笑笑。最让他感到神奇的是，小镇上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村里任何一户人家都没有的东西。这个发出温馨的黄色光芒的东西，把小镇装饰得如此美丽。一个同龄的小男孩告诉他，那是煤油灯。
“小镇就是好啊，竟然有这种东西！”巳之助感慨万分。他找到一家卖煤油灯的店铺，手指着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对老板说：“给我一个那个。”
中年老板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一元。”
“一元！”巳之助听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张大嘴巴，望着满屋的煤油灯。少许，他咬了咬牙，把身上的十五钱拿给老板：“批发价卖给我吧。”
老板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巳之助手中的钱：“你家是卖煤油灯的吗？不是的话，不能给你批发价。再说，就算是批发价，你这点钱也不够啊。”老板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我，我就是卖煤油灯的！”
“哈哈哈，别蒙人了。”老板看出巳之助在撒谎。
“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卖煤油灯的。拜托了，卖给我吧。我想用这煤油灯，照亮我的村庄！”
看着巳之助坚定而且执着的眼神，老板考虑了半天：“哈哈，好吧。那不够的就特别让你分期付吧！不过相对的，要好好做生意啊。”
六
卖灯
通往村庄的树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一团黄光由小变大，那正是巳之助的煤油灯发出的光亮。自从拿到这个煤油灯后，他就开心地合不拢嘴。
走着走着，巳之助感觉树林里似乎有东西死死地盯着他。狼！巳之助心里一颤。他把煤油灯高高举起，看到双眼发绿的狼长着大嘴，涎水从舌头上一滴滴往下掉。令巳之助感到奇怪地是，当狼看到他手中的煤油灯时，反而在一步步地往后退。
终于，狼跑掉了。
“这个真厉害啊！”巳之助举高了煤油灯，飞奔向前。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不知名的野兽，都躲着煤油灯。那一刻，巳之助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大名，树林里的动物们变成了武士。它们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保护着自己。接着，巳之助高唱起来：
“我是卖煤油灯的，妖怪什么的才不怕。我是卖煤油灯的，要把村庄照得光亮。”
就这样，巳之助回到了村庄。
第二天一大早，巳之助就跑到老婆婆的杂货铺：“我，今天开始卖煤油灯了！”
“煤油灯？”老婆婆一脸茫然。
“所以，这个帮我放在店里卖了试试。”说着，巳之助将那盏煤油灯放在老婆婆面前。
“嗯？竟然想这些糊涂心思，不脚踏实地工作。”老婆婆显然对这个新鲜玩意儿不感冒。
不过巳之助没有灰心，他已经想到说服老婆婆的方法了。黄昏的时候，巳之助拿着一些东西再次来到杂货铺。
“婆婆，帮我补补衣服吧。”
“哦，那份心才是最重要的。”老婆婆也没再多说巳之助不务正业之类的话，接过衣服，“不过，竟然这个时候来，就不能下次吗？”老婆婆拿出针线盒，昏暗的光线下吃力地想把线穿到针眼儿里，没有注意到巳之助又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啊。”老婆婆拿着针和线抱怨道。忽然，一团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老婆婆吃了一惊，觉得有些刺眼。她抬起头，看到巳之助拿着白天的那盏煤油灯，笑眯眯地看着她。
“真是耍小聪明。”老婆婆最终同意帮巳之助卖煤油灯了。
销量出奇地好，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巳之助买灯。巳之助也一次次地跑到小镇上向那个中年老板说：“终于开始能算卖煤油灯的了！”
后来，巳之助不再把煤油灯放在老婆婆那里卖了，而是自己每天挑着几盏灯，四处叫卖：“煤油灯，有需要煤油灯的吗？煤油、灯芯，都有哦。有需要煤油灯的吗？”
煤油灯真的照亮了村庄。夜晚，巳之助都会扛着扁担结束一天的叫卖，借着村民屋中的光亮回到马厩。巳之助觉得夜晚好像没那么漫长了。现在的他经常躺在草堆上，看着温馨的煤油灯。有时想象下自己父母的模样，有时想象下小雪长大后的模样，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七
小雪
“煤油灯，有需要煤油灯的吗？煤油、灯芯，都有哦。有需要煤油灯的吗？”巳之助在自己的叫卖声中一天天长大。现在他每天都拉着挂满煤油灯的小车，拉到邻村，拉到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卖。
“那小子也开始出息了嘛。”村里的人都这样夸奖着巳之助。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巳之助都会嘿嘿一笑。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小雪都会羞得红了双颊。她害羞个什么劲儿呢？
小雪也长大了，巳之助始终记不清现在的小雪和以前想象中小雪长大后的模样是否一样，这是因为以前想象中小雪长大后的模样，每次都不一样。
每天出门卖灯的巳之助路过田地时，都会看到辛勤劳作的小雪。每到这时，小雪都会直起身，向巳之助害羞地一笑。
这天晚上，收摊回来的巳之助路过村里的牌坊，看到小雪正等在那里。
“啊，小雪。”巳之助激动地打着招呼。
小雪看到巳之助，也走上前来，眼睛看着地，拿出一张纸：“从别人那拿来的，但是我，看不懂字呀。巳之先生的话，我想一定认识。”说完纸交到巳之助手中。
巳之助拿着那张纸，吹嘘道：“小事一桩嘛！”他拿着信，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对小雪说：“这是钓鱼店的宣传。”还没等小雪回答，巳之助就急忙拉着车跑掉了。
“可恶啊，我要认字！”巳之助突然想起了村长，他立刻冲进了村长家，全然不顾村长正在洗澡，大叫道：“教我认字！”
八
成家
天气转凉，树叶开始枯萎、飘落。巳之助依旧每天拉着满车的煤油灯出去叫卖，只不过，在他手中多了一本识字书。背上的包裹中还多了几个饭团，那是小雪亲手做的。
“巳之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在路上吃吧。”每次把饭团拿给巳之助时，小雪都会这样说。每次巳之助吃着饭团，站在满山红叶的山中，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他能感觉到，自己很幸福。
再到樱花盛开的时候，巳之助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他和小雪的家。他把门牌钉在门上，看着樱花树下的小雪，望着她肚中的新生命。樱花瓣飘落，二人相视而笑。
再后来，巳之助除了卖煤油灯，还会帮人们保养、修护旧的煤油灯。要尽可能的多赚些钱，因为他现在有了一双儿女。
风和日丽的时候，巳之助会拉着小车，载着小雪和孩子们出去玩。只有这时，他才会稍稍忘记卖灯的辛苦。
九
闪电
“明天晚上回来。”巳之助穿上草鞋，向家人告别。
“好狡猾啊，我也要去。”儿子总是想出去玩。
“喂，别任性了。”巳之助摸着孩子们的小脑袋，“等爸爸回来带你们出去玩，在这之前就忍耐下吧。”
姐姐和弟弟相视一笑，很满意：“好的！”
小雪拿过火石，在巳之助的肩膀旁擦出几颗火星，祈求丈夫出行平安。
“路上小心啊。”三人向逐渐远去的巳之助挥手告别。
“给我乖乖的哦！”巳之助说完，也挥了挥手。最近的生意不是很好，他决定去小镇上拜访经常买灯的人家，问问情况。
茂密的树林也挡不住夏日的暑气，巳之助摘下帽子，擦了擦汗。他记起多年前的夏天，也是很热的一天，自己跟着一个车夫进了小镇。“那真是开始现在幸福生活的一天啊。一定要维护住！”他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天空中突然间阴云密布。巳之助注意到通往小镇的路边竖起了一根根的长木桩，上面用线相连。
“这是干什么用的？”巳之助充满疑惑。
这时空中亮起几道闪电，然后就听见那些架设长木桩的人叫道：“不好了，快离开！雷打下来的话，很容易被击中的！”
巳之助看着跑远的人们，又抬头看了看雨中的长木桩，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雨过天晴，巳之助也已走进小镇。他先来到小镇西边的一家饭馆，这是他的老客户了。而且，他一天没吃饭了。
“好大的雨啊。”店里人不多，巳之助捡了一个座位坐下。
笑盈盈的老板娘端上一杯茶，问道：“和平时一样吗？”
“嗯。”巳之助答道。他注意到店里以前挂煤油灯的地方挂上了另外一种奇怪的东西，像是把煤油灯倒着放在一个漏斗里，吊在半空。
“这挂了个很奇怪的东西啊！”巳之助笑着向老板娘说，“煤油灯有什么毛病的话，我可以帮你修好哦。”
“没有，还好啦，呵呵。”老板娘笑得有些尴尬，掀起帘子去后面准备饭菜。
巳之助这时看到角落里有盏煤油灯，上面已经布满灰尘。
“多谢款待！”饭菜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巳之助却感觉如同嚼蜡。吃完饭，钟表敲响六下时，那个挂在天花板的东西突然亮了，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当初老婆婆看到煤油灯的光亮一样，巳之助也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杯掉在桌上。
“什么啊？这个。”巳之助语无伦次地问老板娘。
“新的照明，叫做电灯，是从外面一口气拉进来的。”老板娘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向巳之助的心。他急忙跑出饭馆，看着眼前的小镇。
果然，小镇的夜晚依旧是灯火辉煌。只不过，早已不是煤油灯的黄色光芒，而是电灯的黄色光芒。灯火通明的小镇和地上一滩滩水中通明灯火的倒影，此时在巳之助眼中已如魔境一般。
他还看到了路边一根根的长木桩，跟小镇外看到的一样。他明白了，就是这些东西让他的生意越来越差！
十
妖怪
回来后，巳之助每天麻木地出去卖灯、修灯。村民知道他跑的地方多，就问他：“最近镇上怎么样啊？”
“怎么样？”巳之助心里一颤，故作镇静，“和往常一样，没有变化啊。哈哈哈。”淳朴的村民们没看出巳之助在掩饰着什么。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天，村长召集全村人开会，每户来一个人。
“明年好像也要为我们村拉上电了，邻村也说怎么都想要。”村长说，“暂且，来征求下大家的意见啊，然后就在年前做决定，大家回去好好考虑下啊。”
可是，没过多久，村里就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电是从山里面拉出来的。夜晚，狐狸、狸猫都从电线上爬过来，把田里弄的乱七八糟。那上面还有像闪电一样地东西在奔跑，如果盯着看的话，还会把眼睛刺瞎！
这些话，自然都是巳之助说的。不过，村里的人虽然没见过电，却也都知道电的好处。比如照亮时不用火，不必担心引起火灾等等。现在的人，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妖魔鬼怪的故事了。
结果，在年前的会议上，除了巳之助，其他人都赞成拉电线。巳之助恐慌地看着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
除旧
会议结束后的那天晚上，耀眼的电灯梦魇一般困扰着巳之助，使他久久不能入睡。他害怕极了，努力用棉被把颤抖的身体裹成一团，使劲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来。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将要像跌落的煤油灯一样摔个粉碎，小雪、女儿、儿子也将要远离自己而去。
黑暗中巳之助摸索着找到火石，拉开房门。这时，他听到小雪问：“去哪里？”
“河边。”巳之助冷冷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小雪担心极了。
巳之助发疯似的跑着，穿过村庄，淌过河沟，来到村长家。“村长先生，如果你坚定一点的话，就不会……”他已经失去理智，认为只要村长死了，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巳之助来到马厩，这里堆满了稻草和废纸。他掏出火石，“咔，咔，咔”，就像小时候煮饭时一样，火石怎么也打不着。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好好的再找会儿火柴了。”巳之助懊恼之极，“真是的，这又老又旧的东西，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管用！”这句话，让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同样的抱怨，让他想起自己卖的煤油灯——这不也是又老又旧的东西吗？
一瞬间，万念俱灰。
回到家，巳之助没有注意到小雪正在擦拭一盏长筒状的铜制煤油灯，只是向小雪说：“把火柴给我。”
小雪看着巳之助，将火柴放在他手中。巳之助把所有的煤油灯都放在小车上，然后对小雪说：“别跟着来。”拉着车，出了门。小雪很担心，悄悄地跟在后面。
皎洁的月光下，巳之助拉着陪伴他多年的小车，上面的煤油灯偶尔发出碰撞的“丁当”声。小雪默默地跟在不远处，她不知道丈夫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没走多远，她看到巳之助拉着车走上湖边的一座山丘，不见了踪影。
等小雪找到巳之助的时候，看到靠近湖边的树枝上挂满了煤油灯——燃烧着的煤油灯。像是天上的繁星掉落湖边，美极了。
这时，她注意到巳之助挂起最后一盏煤油灯，来到不远处。然后他捡起一块石头，像是说给小雪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把重要的事情全给忘了，真感到羞愧。”说完，巳之助用力将石头砸向煤油灯！
“世界在变化，大家的快乐也不同以往了。新事物的到来，就像花朵的发芽、成长、绽放、枯萎、凋零，就像雷、雨、闪电，是无法阻挡的！所以，我也要，找到更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巳之助边说边砸，煤油灯一盏盏地熄灭，“繁星”越来越少。
“这就是我放弃卖灯的方法！”巳之助扔掉最后一块石头，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小雪看着丈夫，也哭成了泪人。
十二
尾声
晚饭好了，爷爷的故事也讲完了。
“现在的生意，大家都满意吗？”东一问爷爷。
“虽然时代变了，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繁荣呢。”
“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啊。”东一天真地笑了。
“吃晚饭了哦。”妈妈拉开电灯，屋子里一瞬间充满了黄色的光芒。
东一看到刚下班回家的爸爸，边跑进屋边说：“爸爸，妈妈说吃饭了。”
“喂，别在家里乱跑。”爸爸说完，看到爷爷身边的煤油灯，“拿出了很让人怀念的东西呐。”
“嗯。”爷爷微笑。
“妈妈，爸爸找到那个煤油灯了哦。”爸爸笑着对着爷爷的身后说。
爷爷楞了一下，回头看到小雪的照片，还是那样的害羞和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