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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书当娘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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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德亭

算起来,父亲离开我们已有26年了,父亲是在77岁那年走的。那时候我刚过而立没几年,如今也是年近望六的人了。在夏日的酷热里,父亲顶着一头白发,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蹲在树荫下苇席上,飞针走线——他缝制我们冬天盖的被褥。这一镜头,在我眼前定格——这就是我“当娘”的父亲。

四大爷跟我父亲是老友,他很希望我读书能读出一个名堂来。他捋着下巴上几根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你父亲,又当娘又当爷的。你们家一个天,你父亲一只手撑着。你一定要孝顺啊。”他给我讲起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故事。

四大爷走了,父亲也走了。“又当娘又当爷”这句话,当年我还不能掂出它的沉重,更不能体味到父亲的辛酸。多年以后,这句话在我耳边萦绕,我方体会到,父亲是用他生命中一个个明确的日子,靠着将我们养大这个信念的支撑,独自一人撑持这个家。

那年月,“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从一些重男轻女的人口里说出来,不免带几分戏谑的口味,而落实到“男主外,女主内”的一个家庭来说,没有女人的男人就是“半边架子”。母亲在我一岁多的时候离开了我们,父亲拉扯着我们姐弟四人,大的十岁出头,小的咿呀学语。父亲没有什么豪气干云的话,在他眼前,是一个个需要用心血和汗水去填满的日子。他的苦难无边地延伸出去,看不到头。记得父亲曾幽幽地对我说,你是你娘身上掉下的块肉,我要把你养大,到那边也好向你娘交差。父亲说这话时,已是娘去世七八年后了。我记住了这句话,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未必;没娘的孩子早懂事,在理儿。

没有了娘,父亲感到家里很空。遇到难事儿,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对我的抚养,就是一个要过的难关。我一个裹着小脚、大高个子的大娘,热心过了头,主张父亲把我送人,“为三儿寻条活路”。她三天两头来到我家,跟父亲说,已为我找好了人家,那个人家日子殷实,就缺个儿子将来顶门立户,让我跟着人家,肯定享福。在这件事上父亲一定犹豫过。大娘说,在你手里跑不了养不大。父亲终于没有听她的话,用自己的行动,掴了大娘的老脸。成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感激父亲,是他把我留下来——我没有“改名换姓”,父亲为我承受了多少苦难。

多年里,“得让你们吃上穿上”成了父亲追求的目标。这个朴素的追求,几乎使父亲付出了一个男人一生的努力。

那时候,生产队凭工分进行分配,“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为了挣到工分,父亲坚持下田劳动。而为了使我得到照顾,他只好背着我上坡,将我放在地头,身边有一个装满温水的玻璃瓶,让我口渴了喝水。父亲参加收玉米或高粱的劳动,队长看着刀刃一样刺天的玉米茬、高粱茬,忧心忡忡:“孩子一屁股蹲在茬子上,怎办?!”说着赶我父亲背我回家。

为了让我们“穿得上”,父亲是跟谁学会了做针线,我不知道。只记得他快六十岁的时候,还向四奶奶请教学习草编活儿,他用麦秸杆编制的墩子、蒲团细密耐做,漂亮得蛮可以拿到集上当商品卖了,人们说“不像一个男人的手工”。

为了我们“冬有棉,夏有单”,父亲的针线活儿愈来愈细密了。我读小学时,冬天能够和同学们同步,没落下功课,穿的粗布棉袄棉裤,都是父亲动手做的。那种布又叫“虱子布”,粗白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虱子,父亲赶广饶集买来粗布,送到染坊里染成青色,请人比着我的身材裁成袄表袄里,裤表裤里,然后一个人蹲在天井里,把棉絮扯开,匀匀地絮到袄里上,将表、里用针线连起来,一针一针把袄做好。做一件棉袄,要费去父亲两天时间。他在天井里一圪蹴就是半天,站起来捶捶腰,说,这腰不是我的了。父亲遵从“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过家之道,新袄新裤叫“做”,旧袄翻新叫“翻拆”,就是把袄裤拆了,把表里洗干净,将棉絮放在太阳地里晒上几天,添上一些棉絮,然后做起来继续穿。

父亲说:“无忧王叫一声,懒老婆吃一惊。”无忧王是一种比蝉出生略晚的昆虫,具体长什么样我没有见过。它的声音凄婉,叫声发出的时候,秋风凉了。(说无忧王是鸣秋的昆虫,似乎也不为过)这时候再做棉衣棉被,就是旋上轿旋扎耳朵眼儿,有些迟了。女人听到无忧王的呻唤,心里不免慌慌的。父亲总是赶在无忧王吟唱前头,将我们冬天穿的,冬天盖的准备停当。

做被褥,看上去比做棉衣程序简单些,但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父亲说这叫往“工夫里熬”。父亲做棉被时需要我帮忙,他在被里子上铺好棉絮,把被表覆在上面。他需要我帮助将布扯平,把被头扯齐。然后摁住粉线一头,父亲拖着粉线布袋(与木工的墨斗原理、用途相似)按在被子另一头,用手一提粉线再一松手,被面上弹下一道粉线。他顺着粉线留痕走针脚,将被子“引”起来。

翻拆被褥,被里被表洗干净不易。通常用的两毛七一块的“青松牌”肥皂,用起来消耗快,去污效果不很理想。父亲用棒子灰自制洗衣液,把被表被里泡到灰水里呆上一个时候,就容易洗净了。

一个男人,顶着暑热,在天井里一蹲就是一天,一蹲就是一天,忙着针线活儿,这就是父亲。他让我们拥有了一个个暖暖的冬天。他的人生目标也许算不上远大,他只是为了把我们养大。

穿着父亲为我做的粗布棉衣,背起书包去上学。邻居大娘大婶每每捏捏我的胳膊,抓抓我的裤脚,说:“没人比你父亲更灵巧。这针线,就是女人,又有几个敢比的?把你打扮得跟爆仗似的。”“爆仗”就是爆竹,把我打扮得像爆仗,有很多年,我不很理解这个意思。如果囫囵吞枣,大概就是我穿得厚敦暖和了。

穿着父亲给做的棉衣棉裤,我一天天长大了。我长大了,父亲也老了。

人世间没有了父亲,我也行将走近老年,更多了一些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没有女人操持的个家,身边有群羊羔一样的孩子拖累,日子能不能挨下去?我想得头皮发麻,脊背生凉。

孟郊的《游子吟》,是写母亲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慈父手中线”,我迻用孟郊的诗句来写我“当娘”的父亲,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概括我父亲辛苦恣睢的一生的了。父亲没有等到我“报得三春晖”就走了。有人说,孩子报答父母的恩情,连吃奶的恩都报答不过来,我于父亲亦是。

把四个没娘孩子拉扯大,这是父亲自感安慰的事,也是乡亲们对父亲的评价。乡亲们的口碑胜过一切的表彰和殊荣,包括刻在石头上和立在石碑上的。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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