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巧结梅花络木石前盟为何成为空谈宝钗用

“缘分”有着双重含义,一谓“缘”,即巧合之中又有一定必然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一谓“分”,即分定。比如《红楼梦》第三十六回“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宝玉见贾蔷与龄官的郎情妾意,方懂了龄官划“蔷”字的深意,也悟出感情有各自的分定,不是自己的,勉强不来。宝玉并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以前的见解(“女儿的眼泪单葬我”)纯属管窥蠡测。

因此,缘分是机缘与分定的统一。

“木石前盟”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前世就已注定的缘,今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的遗憾则说明二人有缘无分,也就是虽有幸遇见,却无法走到一起。就像两条直线,偶然相交,可过后仍须沿着轨道各自向前。

“木石前盟”注定是一种空谈,在前八十回里多有暗示。如元妃对“金玉良姻”的肯定,黛玉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现实控诉,宝玉在冯紫英家拈起一片梨来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及黛玉在《咏白海棠》诗里写道:“偷来梨蕊三分白”之“梨”与“离”的谐音等等,无不为“木石前盟”的破裂埋下了伏笔。

在第三十五回“黄金莺巧结梅花络”里,作者从侧面再一次暗示宝黛二人有缘无分。

先来分析袭人为何让莺儿替宝玉打络子?

1.

怡红院里小的、大的活计,宝玉一概交由袭人,一时半会儿袭人哪里做得完。而且,袭人因被宝玉误伤,这几日身上不好,自顾不暇,怎有心思理那些针线呢?只得捡些要紧的活计来做,如宝玉晚上睡觉时穿的肚兜。

2.

袭人曾烦史湘云打十根蝴蝶结子,但听得宝钗说,湘云在家做不得主,那些针线活儿差不多都是他们娘儿们自己做。若是湘云替别人做一点半点,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愿意。袭人打算烦湘云做的那双鞋也只得让宝钗帮着做了。

可是,宝钗是主子,替袭人做一两次针线还可以,让丫头来做更为妥当。

3.

第二十一回,袭人见宝玉和湘云、黛玉成天玩在一起,就对宝钗说道:

“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

从这些话里,宝钗觉出袭人有些见识,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也就是说,宝钗把袭人看作志同道合的一类人,彼此都安分随时。第二十四回,宝钗烦袭人去打结子就是对袭人的认可。

从袭人所说“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也可知袭人同样认可宝钗。

可以说,袭人和宝钗同在一条战线上,两人对彼此的认可其实是正室与侧室之间的互相认同。

因此,袭人烦莺儿打络子,除了自身不便以外,也是为了联络感情,巩固金玉良姻。

再来看莺儿打络子的情节。

莺儿问宝玉打哪种物件上装的络子,袭人便说:“先拣要紧的打两个罢。”宝玉遂令莺儿把大红汗巾子和松花汗巾子络上。

由此可知,在宝玉心里,大红汗巾子和松花汗巾子有着重要的分量,两条汗巾子既代表宝玉和蒋玉菡的情谊,也象征袭人和蒋玉菡的姻缘。所以,宝玉看似是为了友情打络子,实则是以红娘的身份为袭人、蒋玉菡穿针引线。

然而,宝钗来到怡红院后,一句“这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不但否定了宝玉所认为的要紧的事,也使她的心意表露得一览无余。用金线络通灵玉不就是意在肯定金玉良姻么?

宝钗的用意太明显,笔者甚至看到了她自私、利己的一面,即什么事都不如金玉良姻要紧。

因为袭人是认可宝钗这位未来少奶奶的,所以她依言拿金线来与莺儿打络子。

在此之前,通灵玉上穿的穗子出自黛玉之手,因宝黛二人吵架,它便被黛玉一剪子剪断了。

需要注意的是,起初黛玉并未留意到玉上的穗子,是袭人主动提起的。

原文写道:一时,袭人勉强笑向宝玉道:“你不看别的,你看看这玉上穿的穗子,也不该同林姑娘拌嘴。”林黛玉听了,也不顾病,赶来夺过去,顺手抓起一把剪子来要剪。袭人、紫鹃刚要夺,已经剪了几段。

黛玉生气时剪这剪那已有先例。第十七回,黛玉以为宝玉把她做的荷包给了小厮,便赌气剪破了已做到一半的香袋。

所以,袭人的这句话,看似是为了劝解,但笔者认为,这是袭人通过提醒黛玉毁坏玉上的穗子,故意拆散木石前盟,也因此宝钗才有机会令莺儿用金线把玉络上,从而使金玉姻缘取代木石前盟。

所谓“不破不立”。袭人提醒黛玉剪破穗子是破,宝钗的“金线络玉”则是立。袭人和宝钗不愧为认可彼此的姐妹花。

巧的是,宝钗离开怡红院之后,不一时黛玉也来到了怡红院。只可惜黛玉晚来了一步,“金线络玉”已成事实。宝玉曾对黛玉所说的“后不僭先”用在这里,倒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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