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情
文/郭艳华
周日,闲暇无事,给娘的老屋打扫杂物,发现一顶落满尘土、褪色的草帽静静地躺在墙角里,我心一颤,开起了尘封的往事。
小时候,男人们去地里干活,经常会戴一顶粗辫子草帽遮挡烈日。我们上学,若遇到下雨天,也是戴一顶草帽,农村人家境贫寒,很少有家庭买雨伞,于是教室的窗台上,就摆满了一排排大大小小的草帽,上学和放学时,戴草帽的队伍非常壮观。
小麦到了收获季节.麦秆也吸饱了金色,齐齐地撑起一粒粒麦穗,随风舞动,让人顿生爱慕之心。收获麦秆是在麦子脱粒碾打之后,全靠一双手掐,从麦穗以下的第一处茎节掐起,然后去掉麦穗,剥掉麦秆上的茎衣,就是一根光光亮亮细细匀匀的麦秆了,也叫莛子。
草帽的材料就是用莛子掐成的辫子缝成的。把莛子放到水中浸泡一两个小时,莛子柔软直顺,用七根莛子,像给小女孩编头发一样,编成细长的草辫子,我们俗称叫掐辫子”。在我们那个年代,上至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五六岁小女孩,还有许多男同志都会掐辫子。老人们掐辫子可不像大姑娘、小媳妇“跟风”似得掐,只求速度,不图优劣,辫子粗糙难看。她们都是“老手”,眼不用看,心领神会。去走亲戚、看电影、串门子等,都会在胳肢窝夹一把莛子,边走边掐,莛子在她们手上上下翻飞,像是在跳欢快的舞蹈,又像现在的年轻人敲键盘一样潇洒自如。掐好的辫子均匀细长,剪去毛边,即可缝成草帽去卖。一个帽子虽然挣钱不多,可买个油盐酱醋或针头线脑就足够了。
小麦黄芒,刚结婚的姑娘要给女婿及他家的男人送草帽的风俗。给女婿送的草帽做工十分精细,要选上好的麦秆,熏漂染白,自己精心编制。姑娘们系上围巾,端上鞋筐,盘腿坐在树荫下,穿针引线,哼着小曲,把爱慕和情思都缝进草帽里,再系上洁白的飘带,用红包袱包好,选良辰吉日送回婆家。婆家人一看帽子的做工,就知道儿媳妇针线活手艺怎么样。
娘在我们村是缝帽子的巧手。冬日的月光,拉长了多情的树影,宛若一个冷艳的绝代少女,伫立在冬夜的寒冷中,美得逼人。娘来不及欣赏月下美景,走进老屋,借着清幽的灯光,缝起草帽,她先用手捏好帽盖,将辫子头和帽盖接好后,再用大号的缝衣针手工缝制,我们当地叫盘帽盖″,但是个巧活,弄不好帽盖大,帽头小像个陀螺。或者帽盖大,帽头小像个喇叭,非常难看。娘盘帽盖时身边放把尺子,到了规定的尺寸,用手捏成棱角,再用牙轻轻咬一咬,有一定的弧度,再用大针缝起来,帽沿比帽头好缝,一个帽子需四五个小时。缝好后,娘把草帽平放在桌子上,洒点水,碗口朝下,对着帽沿摩擦,顿时,帽沿变得又明又亮,能折射出人影。十天半月后,娘就把缝好的草帽拿到集上卖掉,卖的钱一部分买生活用品,一部分给我们买上铅笔和本子,让我们好好读书。
九十年代,乡亲们打破了传统的手工缝草帽,建了草帽编织厂,买了专用做帽子的电动机器。人坐在机器旁,按动电钮,双手把辫子输送到机器压脚下,哗哗一一不要捏帽盖,一次成型,要不了一分钟,一顶帽子就做成了,快捷方便,效率又高。再点缀上图案,既时尚,又有艺术性,更能卖上好价钱。所以草帽成了乡亲们的钱袋子,使乡亲们早日奔上了小康之路。
岁月留香,草帽情长。现在,机器收割小麦,把麦杆打得粉碎,缺少了莛子,掐辫子,缝帽子的人也很少出现,但它依然是家乡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是烈日下一道移动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