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常常去奶奶的坟头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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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很久很久以前,但又似乎就是在昨天。我坐在初中一年级的教室里上课,突然看到姐姐站在我们教室们外面,向我频频招手。

我非常奇怪,姐姐只比我大一岁多一点,只有13岁。和我在一个学校,也是读初中。可是今天早晨因为奶奶胃疼,她请假没有来上课。为什么不在家照顾奶奶,却招手让我出去。

接着,我看到一个我们家邻居老太太,直接走到给我们讲课的老师面前,跟老师耳语了一下。老师点点头后,老太太就径直来到我的课桌边,把我拉出了教室。

出教室后,老太太一手拉着我姐姐的手,一手拉着我的手。也不说话,一脸凝重,急急忙忙往我们家里赶路。

2.

恍恍惚惚,总觉得有一个非常相似的场景在我脑海里飘过。我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过去相似的记忆。哦,想起来了。那是我刚刚进入民主完小读小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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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也是我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上课。我外婆家的一个邻居,同样是一个老太太,急急忙忙来到我们教室,与老师耳语一番以后,就来到我的课桌旁,牵着我的手,把懵懵懂懂的我,还有我姐姐领到外婆家。到外婆家后,看到我母亲闭着双眼,安详的躺在床上,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从此,便是我奶奶,我姐姐和我相依为命,奶奶一手把我们带大。

老太太拉着我和姐姐的手往家里赶。其实,今天早晨上学的时候,奶奶一直说胃疼,实在不能起床。姐姐做了早餐让我吃了。催我上学,自己留在家里照顾奶奶。难道……我真的不敢想象。

到家后,看到许多人在忙忙碌碌。我们径直走到平时奶奶的床边。只看到奶奶闭着眼睛,安详的躺在床上。

哦!天呐,真的是我奶奶去了,她去了天国。邻居因为不知道我在学校里的班级,就直接带我姐姐到学校把我接回家里。

3.

奶奶去的时候,68岁。一头白发,一双裹过足的小脚。从来不会与邻居吵架闹矛盾,如果有人欺负她,她都是隐忍负重,退避三舍。

从记事开始,家里长期就是我奶奶,我姐姐和我在一起生活。

因为父亲在单位上班,可能是太多的压力,太多的烦恼。除了当时被清除出革命队伍、没有工作的两年左右的时间以外(后述)。基本上把我和姐姐这一双幼儿完全扔给我奶奶管理。

奶奶除了负责所有家务活以外,还要去当时的缝纫社打工,一直到去世。那时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现在想来,我奶奶是我见过最早打工的人。

奶奶是我见过最早的打工人

父亲平时回家时间不多,多数时间是下班以后到家里转一圈就回单位。家里只有一张床位,是我奶奶带着我和姐姐睡觉的。所以父亲都是在单位睡觉。

而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身体状况不好,我只吃了几个月奶妈的奶,就由我奶奶喂食。母亲一直在我外婆家养病。只有我和姐姐去外婆家的时候,才会和母亲一起吃饭睡觉。母亲也会偶尔带一些食物等,来家里看看我们,过后就回外婆家。

奶奶也身体不好,特别是长期胃疼。一旦奶奶胃疼发作,就是我,或者我姐姐,用食盐在火锅上炒。哦,那时候的食盐都是粗颗粒的。把食盐炒热了以后,用布块包好去热敷奶奶的上腹部,奶奶的疼痛就慢慢缓解了。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医院买过胃药。

4.

奶奶祖籍是湖南衡阳县。出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有山有田有房。小的时候读私塾,学了不少文化,特别是对中国的古代文学、历史知道许许多多。我和我姐姐的启蒙教育基本上是我奶奶完成的。

年轻的时候,奶奶嫁给我爷爷。有可能是礼仪道德,还是封建思想观念,嫁过来以后就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我爷爷姓黄,奶奶姓粟。奶奶就冠以夫姓,加上自己的姓氏,叫黄粟氏。我小时候看到我们家户口本上面,我奶奶的名字就是叫黄粟氏,直到永远。但是可能因为拗口,又是一头白发,邻居们都叫她为:白发老娘。

奶奶前前后后生下七个孩子。最后成活下来的只有长子我父亲,以及老幺,也就是我叔叔两个孩子。

那是上世纪30年代,我爷爷在上海公干。不幸的是,爷爷30多岁就在上海去世了。两个公家人把我爷爷的尸体送回衡阳。这对我奶奶来说,完全是晴天霹雳。

可怜从此以后,我奶奶就带着我爸爸和我叔叔生活。当时我爸爸11岁,我叔叔1岁多一点。

坚强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带着我父亲和我叔叔两个幼小的孩子生活。年老的时候带着我姐姐和我两个也是幼小的孩子生活。一辈子为别人活着。

好不容易熬过了许多年头,我父亲在读书的时候,看过一些进步刊物。全国还没有全部解放,就跑出来参加革命。组织上最早派他到当时的革命干部学校培训。后来到武汉政法学院学习。毕业后分配在茶陵县公安局担任预审股长。那时候20岁不到。

5.

当时父亲在这边干的轰轰烈烈,工作又特别卖力,也没有时间顾及到家里面。可是老家土改的时候,因为家里有些田地及房屋。奶奶带着我叔叔,家庭成分划为富农。

孤儿寡母被抄家批斗,惨不忍睹。我叔叔一时气不过,虽然只有11岁,竟然是拿着我父亲的信件,一个人从衡阳县徒步走路到茶陵县。路上跟别人要吃的,晚上借住在别人家睡觉。硬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父亲的单位。

当我父亲见到我叔叔时,下巴都惊掉了。我叔叔把家里情况和我父亲说了。父亲立即派车赶回老家。老家人看到我父亲穿着制服,挎着枪,还有人开着专车。自然是巴结的不得了,成分也改为小土地出租。

奶奶跟着我父亲,带着我叔叔,舍弃了家里的一切财产,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为我父亲操劳家务。当我姐姐以及后来我出生后,一直带着我们。

我奶奶这次离开老家,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6.

好景不长,虽然我父亲职位逐渐高升,进入了县委领导班子。但是,很快反右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的开展。父亲从来就是倔脾气,自然被划为右派分子,下放劳动改造,关牛棚,挨批斗。后来反击右倾翻案风,又没有逃过一劫。

家里反复变故,我母亲承受不了打击,一病卧床不起。从此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奶奶操劳。当时奶奶真的就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从此就有一个“白发老娘”的别称。

因为父亲被划为右派分子以后,工资一降再降,家里有奶奶、父亲、母亲、叔叔、姐姐和我六个人吃饭。靠我父亲和母亲的一点点工资,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奶奶为了家里人的生活,自己找到当时的裁缝社,去为裁缝师傅打下手。挖扣眼、缝袖口边及裤脚边等等。当时叫“绞边”。

说来也怪,奶奶从小就是大家闺秀,倒是这些针线活做的这么好。好多师傅都是喊:白毛老娘,帮我把这件衣服做好;帮我把那件裤子绞边。奶奶是来者不拒,几乎天天把白天做不完的活带回家里,常常晚上做到很晚。既补贴了家用,又照顾了孙子孙女。在奶奶的熏陶下,姐姐也常常为奶奶帮工。

7.

大概在我6岁的时候,我刚刚开始报名读小学,因为身体健康原因。我母亲就撒手人寰。因为我们两姐弟长期是我奶奶带大,加上幼小不懂事,母亲走的时候,感觉不出太大的痛苦。

再后来,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那一天,我和我姐姐小学还没有毕业。我放学回家,发现我父亲回到了家里,甚是惊奇。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在单位很少回家。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一直单身。别人劝我父亲再娶一个老婆。因为我父亲当时只有30多岁,长的也算一表人才,单位也马马虎虎。说亲的人确实不少。我都见过几个女子来到我们家里,也不知道是实地考察呢还是追求到家里面来了。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父亲总是推脱。乃至单身几十年。在有意无意之间,我了解到我父亲的担忧,就是如果找了一个二婚,我和我姐姐可能就会在后妈的阴影受苦受难。家里也可能不得安宁。

为了清静,为了工作,也可能为了心里的宁静。父亲很少回家。所以,当我放学后看到父亲在家,往往非常高兴。但也只是心里高兴而已,身体是不会去亲近的。

这次不同,父亲看到我就拿住我的手,说自己现在没有工作了,我们要一起去农村了。

后来我才知道,在文化大革命中,许多政府部门工作人员,特别是地富反坏右以及当权派,被清除出革命队伍。

这时候,我叔叔早已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外地工作,而且已经结婚。

我听父亲说全家要一起去农村,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一家老弱病残的人,去了农村后会有什么结果。还愣头青似的说,没有关系,我不读书了,帮你种田。

倒是奶奶,反复强调,如果我们一家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农村,饿死都有可能。所以奶奶坚决不同意去农村。最后跟我父亲下最后通牒说:要去也是你一个人去,我带着两个孙子留在城里。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我奶奶顶撞我父亲。

最终,我父亲听从了我奶奶的意见,全家人赖在城里,依靠单位给父亲发放的农村安家费:三个月的工资,还有奶奶在缝衣社打零工,同时我叔叔每一个月给二十四元钱,在城里艰难度日。

8.

从此,父亲天天在家为我们做饭,有时间就看书,并且努力学习中草药知识。到了晚上就辅导我和姐姐做作业。并且规定我们必须每天写一篇日记。

另外,他藏了许多中外名著在家里面。定期会拿出一本让我看。说来也怪,我那时候对看小说竟是如饥似渴。

作为当时罕见的大学生,长期处于工作当中,不管如意不如意,毕竟还是有事可做,现在突然无所事事,只能做家务,看看书。而且我奶奶要去缝衣社打零工,我和姐姐去学校读书。老老少少都有事做。只有壮年的父亲留守在家,自然是脾气极其暴躁。对着我奶奶发脾气是常有的事,打骂我和姐姐,那是家常便饭。

可能父亲为了培养孩子,从小家里的买米买菜等都是我负责。而且每花出去一分钱都必须记在账本上。一次我买菜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地就买了大半篮子菜。回到家里,父亲说我不会节约,过于浪费。骂得我狗血喷头,越骂越起劲,最后就是一脚踢过来。可怜我小小年纪,被父亲踢倒在地,竟是爬不起来。当时父亲也慌了,立即把我抱起放在床上。

每次父亲骂我的时候,奶奶很不高兴,但是又不敢提出抗议。父亲打我的时候,奶奶常常是躲在一边流泪。

大概在家里干着急了半年多时间,父亲和一帮同样被清除革命队伍的老同志讨论,认为当地对自己的处理不合理。从此走上了频繁的上访之路。

开始是在省委上访,后来去中央上访。那时候上访坐火车是没有钱购票的。被查票时,就坦白说自己没有工作,没有钱,是去中央上访的。列车员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正是父亲去北京上访的时候。那时候的通讯很不好,父亲去北京上访,我们完全无法联系。

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姐姐13岁,我12岁。还好,邻居们大伙自发帮忙,很快我外公、舅舅、舅妈、姨妈等都来了做事。父亲的一帮患难朋友们也来帮忙。

同时,我立即去邮电局发电报给我叔叔报丧。叔叔立即从外地赶回来。

在外公外婆一家及叔叔的操持下,在父亲的患难朋友及邻居们的帮助下。顺利的把我奶奶送上了山。

奶奶没了,但我和姐姐的生活还得过。叔叔留下一些生活费用给我和姐姐,回单位上班去了,亲戚朋友们回家了。白天我和姐姐去学校念书,晚上8点多钟,我外公准时来我们家陪我们睡觉。

作为孩子,思念家人有多煎熬。以前我对母亲的去世,似乎感觉不到特别心疼。但是奶奶去世以后,我莫名的特别思念母亲,常常一个人躲在我们家后面的厕所里哭泣。

有时候就天天坐在家门口的石块上,盼望着爸爸回家。有很多次的周日,我一个人跑了很远的路,到我奶奶的新坟上,坐在那里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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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上山半个多月以后,我父亲从北京回来了。一直到家里以后,才知道奶奶已经去了天国。那一天,我放学回家,第一次看到父亲痛哭流涕的样子,哭的天晕地暗,悲痛的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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