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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风来

1.

年,

向阳镇,

夏。

日头像炭火一样炙烤着大地,其实,我并不想用这个比喻,因为我讨厌炭火。

向阳镇的中心街上空无一人,包子铺的老刘坐在太阳伞下打盹。

我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把嘴里叼着的草,一口啐到地上,冲老刘吹个口哨,然后扯着嗓子问他:“老刘,狗子呢?”

狗子是他儿子,比我小一岁,他本名叫刘顾。

因为他是我的跟班、狗腿子,所以我就一直喊他狗子。

老刘听见我的声音,骂骂咧咧:“妈的!你这个二多子!老刘也是你叫的!”

在向阳镇,我对所有人直呼其名,是人人口中没礼貌的孩子。

老刘口中的“二多子”就是我。

我本名王夜来。

因为是夜里生下来的,所以我妈潦潦草草给我起了这么个名。

老刘之所以叫我“二多子”,是因为我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哥哥王耀承,下有一妹妹王珍珠。

他俩一男一女,凑成了我爸妈心目中儿女双全的“好”字,我当然是多余的那一个。

从名字就能看得出父母的偏心。

王耀承,切!真不知道我家有什么好继承的!继承我爹送蜂窝煤的事业吗?

还有,王珍珠,一个卖煤炭的家庭里,能培养出什么珍珠!

是的,我爸是贩卖蜂窝煤的,全镇的蜂窝煤几乎全是我爸送的。

一年四季他除了白眼珠的白,其余地方几乎都是黑的。

不说这些了,这都是12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

十二年了,12岁的我靠目中无人的傲慢和自己的拳头,在向阳镇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人人眼中的“孩子王”和小痞子!

这时狗子趿拉着拖鞋出来了,他远远就喊“夜来哥!今天还去啊?太热了!”说着还是跑到了我面前。

我反手就赏了他一个耳刮子,再热也得去!不然今天买冰棍的钱从哪儿来!

我们的目的地是小镇最东边的垃圾池。

那里是我们的“宝藏库”。

碎玻璃茬子、空酒瓶、纸箱盒子,只要捡出来送到向阳镇最西头的和尚那,就能换来几块钱,然后再去换冰棍。

靠着这些钱,我的整个夏天都是沁凉的。

我们很快到了垃圾池旁,这时,不远处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

走近一些我认出了她,宋春风,镇长的女儿。

她家就住在镇政府的大院里。

宋春风是来扔垃圾的,满满的一箱子空酒瓶子。

狗子看了两眼直放光,有了这些瓶子,我们就不用再翻腾垃圾池了。

宋春风把箱子放在地上说:“你是王夜来吧!你爸给我家送过蜂窝煤!你们为什么总是像乞丐一样在这儿捡垃圾?”

“乞丐”这两个字莫名刺伤了我的自尊心,于是我给狗子使了一个眼色。

狗子立即会意,朝宋春风的脸上挥起拳头。

没想到,宋春天一个女孩子家家,竟然不怕我们。

她长长的睫毛竟然没忽闪一下,一只手把狗子的拳头抓在了空中。

宋春风的脸红了,额头上渗出几颗汗珠,她说:“没想到你们连女孩子还打!真不是男人!”

顿时狗子羞愧地收回拳头,耷拉下了头。

宋春风得意洋洋地走了。

她尽管骂了我们,但不得不说,她的背影真的好看,白裙子在阳光下像水面泛起的粼光。

在向阳镇,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于是,心中泛起了复仇之意。

几天后,我和狗子买完冰棍,在空无一人的大日头下溜达。

狗子问我到底想不想报复宋春风?

我冲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他立即会意,然后趴在我耳朵上说了他的计划,我俩哈哈笑着朝镇政府走去。

狗子在路边捡了一只死老鼠,这是将要派上大用场的武器。

镇政府的厕所在进门右拐的角落里,远远就能看到白石灰刷出来的“男”字和“女”字。

我和狗子进了男厕,不一会儿就听到女厕有动静。

狗子推了推我,想把这个能享受胜利快感的辉煌时刻让给我。

我拎着死老鼠蹑手蹑脚溜进女厕所,见到我,蹲在茅坑上的的宋春风吓得尖叫起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顺手把那只死老鼠扔了过去,掉头就跑,只听宋春风哭得狼叫鬼嚎一般。

我和狗子扬长而去,这仇报复地真痛快!

痛快过后,狗子替我忧虑,他说,宋春天万一把这件事告诉他当镇长的爹,那我俩都没好果子吃。

甚至还会连累我爸送蜂窝煤的事业。

于是,我才开始知道了什么叫做怕。

怀拆着一颗忐忑的心朝全镇最破旧的一处院落走去,那是我的家。

中午饭点已过,母亲给王珍珠扇着扇子午睡。

王耀承满身湿哒哒地在写作业,他是班上的尖子生,是全家人的希望。

相比之下,我简直比不上他的一根小手指头。

我妈早就说过了,过完这个暑假,我没必要读初中,不如省下钱来专供王耀承。

我蹑手蹑脚,但还是被我妈发现了,她先是一阵骂骂咧咧,最后落到重点上:去把水池子里的碗洗了!

她永远不会在乎我到底有没有吃过饭,我来到这个家,本就是多余的。

我在院里的水池旁边洗碗,我爸回来了。

他一身乌黑,但汗水淌过的地方留下了白印,一道黑一道白,像斑马。

想到这里,我笑起来。

我爸冲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我就再也不敢笑了。

我爸进了屋,但他身后留下猪头肉的气味却久久不散,真香啊!

接下来的一幕我早已预料到:我爸用这猪头肉下酒喝,我妈必定大吵大闹说他不过日子,两人干一架,最后酒瓶子摔到地上碎成渣。

唉!可惜了那一个个酒瓶子。

还没等我想完,屋里已经吵起来了,接着是摔酒瓶子的咣当声,我无奈笑笑,早就习以为常。

我突然感觉脚上的拖鞋不太舒服,一看大半块鞋底不见了,原来,我的右脚是踩着半只鞋底子回来的。

这只拖鞋还是王耀承穿剩下的。

从小到大,我从没感受过穿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的滋味。

我身上的一切,都是来自王耀承,我妈常常说:作为家里的老二,穿什么新衣服!

2.

八月底,暑期尚未褪去,知了叫得恨天响。

母亲满脸热汗,趴在地上的席子上做被褥,是给王耀承的,他早就拿到了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母亲担心学校里发的被褥不暖和,所以必定要自己一针一线来温暖她大儿子。

王珍珠也忙着收拾书本,即将开启她四年级的学习生涯。

我无所事事,母亲让我一会儿跟我爸去镇政府送蜂窝煤。

那是我家的大客户,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提前囤好过冬煤。

可是,我不想去。

母亲骂骂咧咧扔下手里的针线,自己赌气去了,临走之前,不忘在我头上狠狠戳一下。

他们前脚走出家门,我后脚就溜了出去,先去找狗子。

路上看到一个刚买冰棍回来的小屁孩,我二话不说,冲过去抢走了他手里的四根冰棍。

他扯着嗓子哭起来,我却一溜烟跑了。

那天吃完抢来的四根冰棍,我跟狗子就不用去垃圾池了,我俩在镇西头的池塘柳荫下,竟然惬意地睡着了。

若不是镇上的喇叭吆喝个没完没了,我还真醒不来。

狗子使劲晃晃我说:“夜来哥!你听!喇叭里喊你的名字呢!”

妈的!不就是抢了四根冰棍嘛!不至于用喇叭全镇通缉我吧!

“王夜来!王夜来!快点回家!你家出事了!王夜来!王夜来!快点回家!你家出事了……”喇叭像按了单曲循环键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立马飞奔回家。

刚到家门口,听到了王耀承和王珍珠的哭声,还有很多大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好惨啊!”

我家里围满了人,中间是哭成泪人的王耀承和王珍珠。

我拨开人群挤进去,王珍珠一把抱住我,几乎泣不成声:“二哥!咱……咱爸妈没了!”

“哎呀!王夜来!你又去哪儿混了!大喇叭喊了你一下午!你来迟了,你爹你妈早被拉去火化了!”狗子爹老刘这样说。

我脑子嗡了一下,我不信!

我妈给王耀承缝的被子还在地上的席子上面,针线还插在被面上,甚至,上面还残留着我妈的气息。

这……这怎么能跟火化扯上边儿呢!我不信!

镇长来了,众人都立即感叹,镇长来了!镇长来了!

镇长摸着我的头说:“王夜来!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父母是在给我们镇政府送蜂窝煤的路上出的车祸!人当场就不行了!你们要节哀啊!”

我疯了一样,推开镇长大骂起来,说他就是凶手。

我的逻辑是,我曾用老鼠吓唬了上厕所的宋春风,所以他为了替女儿复仇,就故意撞死了我爸妈!

妈的!我要跟他拼了!杀人要偿命!

我向镇上身上扑过去,众人拉住了我,我身上顿时没了力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以后,家里一片惨白,灵柩、白幡、花圈,一派标准的丧事模样。

王耀承和王珍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我却哭不出来。

我想的是,这个家以后该怎么办?

王耀承的重点高中不能不上,王珍珠还小,更不能辍学。

醒来后,我被几个大人拉着,冲着一对木棺磕了头,然后给我穿上一身白孝。

镇长不顾我的无端取闹,跟村里的掌事佬儿帮我家操持了丧事。

父母下葬后的第二天,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重的连翻身都费力气。

宋春风竟然来了。

我知道,她是来看我热闹来了!

这下好了,她应该得意了,可以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奚落我了!

我都替她想好了该如何骂我:“王夜来!让你不学好!不学好死爹娘!”

但是,宋春风竟然没这么说。

关于用死老鼠吓唬她的事也只字未提。

她坐在我床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叹口气说:“王夜来!我懂你!我们是一样的人!”

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在我爸妈的丧事上,我都没有这么哭过;跟五个比我大的孩子干仗,我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我,竟然被她的一句话说哭了。

宋春风,她竟然说,她懂我。

宋春风不看我,她说:“我懂你!你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坏孩子,尽管你处处不学好,逃学,打架,甚至偷东西……你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引起你爸妈的注意!

从小到大你一直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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