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比你好,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
相同或者是类似的文章近几年以来,在有育儿需求的家庭之中传播得很广泛,热度也很高,在留学这个大家普遍出身都较好,受教育程度也相对更高的圈子里,流传更加广泛。
但事实就像是自由教育一样,优秀且努力同样是一件被忽略了一部分重要先决条件之后,单纯地由结果反推过程的案例,往往有失偏颇,而且并不具备代表性。
希望今天的这篇文章对那些相信这类故事,并拿着这类故事激励自己的同学及家长们,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其中的不确定性和基础成本。
“出身好,聪明还努力”这一观点的漏洞就在于:它单纯地强调了个人的努力,却规避了不同的环境下相同努力的收益比率。
认清现实并依然全力奋斗的同学们才叫真正的有理想,而身在泥潭却不知已遭欺哄的同学们的努力只能算作固执。
援引自纽约时报发表的一篇哈佛教授的文章,谈到了常青藤联盟等精英学校里那些第一代大学生的经历。
所谓第一代,就是他们的父母都没有上过大学,其中大多数人都来自与少数族裔贫困家庭,用时髦的知乎体来描述的话,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在常青藤上学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根据对届本科新生的调查,超过一半的哈佛本科生来自家庭年收入超过12.5万美元的家庭,14%的新生来自家庭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家庭……富豪及校友子女入学的成功率也远高于普通家庭。
一味地向民众兜售努力成功学的这种行为,
实际上并不触及阶层固化和社会流动的本质。
精英学校制度化的游戏规则,日常运作中的交流模式,几乎都是有中产阶级以上制定,面向中产阶级以及以上阶层的。
中产阶级及以上家庭出身的孩子来到大学后,感受到的可能不过是过往生活状态的延伸,然而来自贫困家庭的第一代大学生们,体验到的可能是一种剧烈的文化冲击——Seminar上如何举手发言;OfficeHour是什么意思;怎样同教授等掌握校内资源的“权威人士”交流;在遇到学业和生活困难时如何/向谁寻求帮助。
这种文化冲击可能比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还要巨大,而在这种不同阶层的文化冲击之外,这些第一代大学生的大学生活之中,另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则是日常生活,从吃穿用度到研究实习,几乎所有细节上都是随处可见的不平等。
这样的阶级文化冲击,不仅会影响学业成绩、日常表现甚至还会影响学生的毕业率,同时第一代大学生也需要面对巨大的心理压力、更容易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属于大学、还要承担来自家庭的经济压力。
于是,即便从被名校录取这一个单纯的指标上来看,这些孩子已经勉强克服了家庭出身的劣势,算是成功了,然而,在入校之后,家庭出身所造成的影响,仍在继续甚至是持续累积。
而“出身好,聪明还努力”这一观点,就是在一味地向民众兜售努力成功学,而并不能真地触及阶层固化和社会流动的本质。
“比你出身好,还比你聪明,更比你努力”,联想到常青藤大学里的第一代学生,问题恰恰在于:在预设“比你聪明,更比你努力”这一事件的时候,这种预设本身就完全忽略了大多数时候,那些看似不够成功的人缺的不是同等的聪明和努力,而是在当他们付出同等甚至更多的聪明和努力的过程中,其中的一部分是需要被用来抵消其出身带来的负面压力的。
换言之,用社会经济地位来理解成功这一辩证的抽象概念的话——对于成功而言固然有个体层面的资质月努力的因素在内,但是你无法忽视的同样还有个体本身所占据社会经济结构之中的位置。
而这种诉所谓精英能人的话语陷阱恰恰就在于:单一地强调个体的资质和努力,而选择性地忽视了社会阶级层面上,不同的社会经济位置坐造成的结构性因素,对不同人群的不同限制。
不同的人背负着不同的重量,
脚下所行走的路也是截然不同的。
相比各位在求学的过程之中都有过类似的耳闻:某某同学进入顶尖名校之后,适应不了大学生活,掌握不了学习方法,沉迷网络游戏,成绩一落千丈,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远端,万分可惜如何如何……
媒体报道的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都是应试教育出身,于是家长老师之间讨论起这些人的时候,常常会将这些失败归因于这些孩子本身迷失自我和后劲不足,但是却往往忽略了这些孩子的出身——那些镇乃至县一级的学校。
虽然国内的清北等几大名校固然不能同美国私立性质的精英学校完全一对一地公平比较,但是在我国城乡、阶层差异巨大的社会背景之下,许多类似的阶级文化冲击同样存在:
比如父母受过大学教育的孩子,在上大学前就多多少少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一步一步该如何规划父母不仅能提供物质和非物质的支持指导,就算走错了其家庭也有机会和能力为这份错误买单;
比如城市中外国语学校毕业的孩子,初三时英语就能通过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有外教有出国夏令营,从小就被训练语言学习技巧……
换言之,即便迈进了同一道门槛,那些来自社会地位的不同烙印仍旧无法完全消解。
人生的道路上容易看到的是起点与终点,而从起点到终点的这条路上,谁的方向正确、步履轻松往往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当我们将“方向正确、步履轻松”这一描述单纯地理解为努力且聪明之后,往往就再也难以看到从起点到终点,不同人其实是负着不同的重,走过的录也是或崎岖或平坦。
而比起谁什么时候到达了,谁看上去更聪明努力了,能够理解不同人脚下的这一条条路本身的不同,才是对社会流动和阶层固化更本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