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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断杀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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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商人叫南清,虽说小本经营,可经常出门在外,很少顾家。家里留下老母和媳妇相依为命,共度时光。南清的母亲眼瞎了多年,幸亏媳妇春姑十分贤惠,每天做些针线活维持生活,一日三餐按时端到婆母面前。左右乡邻说起春姑,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南母也暗暗庆幸,自己能活到今天,多亏了这个好媳妇。

这一天正是夏至时节,南母和春姑正坐在葡萄架下纳凉说话,忽然南母说:“我听见一阵脚步声,由村西大柳树下,直奔咱家而来,好像是清儿。”

春姑笑了:“这是您想儿子的缘故,什么声音也没有。”

南母摆摆手说:“没错,已快进家门了。”

春姑侧耳听了一阵还是什么也没听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咣”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了。她定睛一看,进来的果然是丈夫南清,不由得喜出望外。

南清几步奔到母亲面前,双膝跪下说:“娘,孩儿回来了。”

南母伸出手摸着他的头说:“儿啊,这一阵都往哪儿去啦?”

南清说:“从河北到河南,转了大圈,挣了不少银子。”说着摸出一锭,送到母亲手中。

南母接过银子,递给春姑说:“你看着给他弄点儿吃的吧。”春姑朝南清笑笑,转身走了。

不多时,春姑从后院拎来一只母鸡,用布条拴住双腿,挽起袖子,把鸡杀了。又在灶上烧水,褪毛,开膛,斩成丁块,和调料一齐下锅,不多时锅里汤滚,鸡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南清流着口水说:“好一个能干的娘子呀!”

南母乐呵呵地说:“咱家里里外外全靠她呀,不然你回家还能看见你这个瞎眼的妈吗?”

鸡刚炖到八成熟,南清忍不住了,掀开锅盖盛了一碗说:“好久没吃到娘子做的菜了,今天要吃个痛快。”就边吃鸡边夸奖春姑。

春姑含笑不语,不住地往灶里添柴火,顷刻间南清已把一碗鸡肉吃到肚里。他掀开锅盖,拿着铁勺又要来盛。突然,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勺子和碗,“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春姑忙过来搀扶,只见南清七窍出血,已死于非命。

春姑慌了手脚,叫来南母。南母一听,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众人也慌作一团。地保得到消息,不敢怠慢,赶紧报告了县官。县官听到这消息,亲自来到南家,叫杵作验了尸,杵作报告说,是中毒而死。县官问了南家的情况,地保一一回答,他又叫来春姑,此刻春姑已哭成一个泪人儿,说不出活来。

县官叫来地保问:“南清平日不在家,可常有男人出入他家?”

地保想了想说:“有个叫十郎的,三天两头往他家跑。”

县又问:“十郎是谁?”

地保说:“是个单身汉,今年二十来岁。”

县官拈着胡须想:春姑青春年少,丈夫常年在外,自然是春闺寂寞,十郎与他情色相当,又常来往,二人勾结,杀害南清,似在常理之中,嗯……我自有道理。想到这儿,叫地保退下,派人叫十郎来。

不多时,十郎带到。县官一看,十郎唇红齿白,长得端正,有几分人才。又叫春姑上堂,他冷眼一看,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你二人如何通奸,害死南清,从实招来!”

十郎本来上堂就十分害怕,听县官这么一问,更是魂飞魄散,他哆哆嗦嗦地说:“老爷,我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县官问:“你平日为何老往南家跑?”

十郎说:“南清出门时关照过我,帮他家做些事,我们是朋友,所以……”

官把眼一瞪:“你可知朋友之妻不可夺!”

“我…”十郎一时吓住了,说不出话来。

县官对春姑说:“你还有什么话说?”春姑难以开口,只是啼哭。

县官冷笑声:“事情已经大明大白,谅你们也无话可说。”

接着把人犯带回衙门,当下定案,叫十郎、春姑在口供上画押。两边的衙役板子一举,齐声吼叫,吓得十郎、春姑几乎昏了过去,叫人架着画了押。

退堂之后,县官回到书房,拿起文书笔录的口供,看了又看,不由得喜上眉梢。

夫人走进来问:“老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县官把这个案子说了一遍,很是洋洋得意。

夫人听了,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书案前,研好墨提笔写了一幅草书说:“老爷,看我的书法可有长进?”

县官看了说:“夫人不是一向练楷书吗,怎么写起草书来了?”

夫人笑着说:“楷书太拘谨了,草书容易得多。”

县官摇摇头说:“草书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学。”

夫人点点头说:“老爷说得对,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怪,看着简单的,往往挺复杂。”

县官听夫人话中有话忙问:“夫人何出此言?”

夫人说:“今天这个案子我乍听老爷一说,确是奸夫、淫妇谋害亲夫之案,可细细一回想,漏洞百出。”

县官一听不由得皱起眉头:“请夫人把话说明白。”

夫人说:“老爷,南母虽然眼瞎,可她就在面前,春姑当着母亲的面杀儿子,是不是太蠢了?再者,南清死得如此之快,绝不是一般的毒药,春姑从哪儿弄来的?还有南清长年出门在外,十郎若想与春姑通奸不是没有办法,何必要害死南清?”

“有理,有理!”

县官听了十分赞同,“我做事太草率了,多谢夫人提醒。”

县官又拿起口供看了看,对夫人说:“我暂不上报,重新审理怎么样?”

夫人笑着说:“那就是老爷的事了,我不便多管。”

第二天,县官没再升堂审案,穿了便服带着一个书童从后门悄悄出来。他穿过大街、小巷,听见人们到处都在议论南清突然死去这件事。

这个说:“看十郎和春姑不像那种人呀!”

那个说:“南清是不是在外边就中了毒呢?”

听了半天,没有一个怀疑是十郎和春姑谋害亲夫的。

县官沉吟道:“那么到底谁是凶手呢?”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哭声,他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又来到南清家门口了,便推门进去,见南母坐在葡萄架下哭得正伤心。

便上前安慰说:“老人家,别太伤心了,官府会将春姑、十郎处死,给你儿子报仇的。”

南母抽泣着说:“老爷,我儿子惨死,原因不明,官老爷不加详查处理我贤德的儿媳,让我更伤心呀!”

县官问:“你不认为是春姑害死你儿子吗?”

南母说:“我和春姑虽是婆媳,却亲过母女,她整日陪伴着我,哪有什么奸情?”

县官又问:“十郎又是怎么回事?”

南母说:“他是我儿子的好友,南清出门拜托他照看家里,所以他常来帮忙,好心反遭了祸害,这是从何谈起呀!”

县官听了,暗中把头点了点说:“你双目失明,他们有些不轨之处你也看不见呀!”

南母叹口气说:“我虽然看不见,可耳朵还好使,他们在我面前我能不知道吗?”

县官安慰她说:“我回去一定重审此案,捉住真凶为您儿媳洗清冤枉,你看怎样?”

南母说:“如果那样再好不过了”

县官把一块手帕扔在地上说:“老人家,我走了。”

南母说:“老爷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千万别丢了。”

县官不由得暗暗称赞:“果然好听力。”

县官回到衙门,马上叫人带春姑到二堂,问:“我今日私访,你婆母和众乡邻都说你冤枉,果真如此吗?”春姑点点头。

县官说:“既是这样,明天放你回家,如此如此……我定会给你洗清冤枉。”

第二天,一大早县官把春姑带到南母面前,婆媳见,抱头痛哭。

春姑擦干眼泪说:“婆母,这两日您受委屈了,我给你炖一只鸡吃吧。”

说着来到后院捉了一只鸡,和上次一样杀了,放血、褪毛、开膛、洗净,又斩成丁块,仍旧在葡萄架下炖了起来。

县官静坐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春姑的每一个动作。不多时,鸡已炖好,香气四溢,令人直流口水。

县官叫人把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头目、左右乡邻全都叫来,然后说:“杀害南清的凶手,我已抓到了。”

众人听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明白县官的话是什么意思。县官看了看大家,叫春姑盛了一碗鸡肉放在一边,等热气散尽,叫狗来吃。那狗吃完鸡肉,忽然倒在地上一阵抽搐,不过半刻,七窍流血,当时气绝。

众人见了大吃一惊,春姑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南母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伸长脖子,侧耳倾听。

县官手捋胡须,胸有成竹地叫人到葡萄架上去搜,很快捉到一只蝎子,长半尺有余。

县官说:“这就是真凶。”众人不明白。

县官说:“这蝎子足有几十年了,身上的毒液比砒霜还厉害,刚才我看春炖鸡时,有一些粘液从葡萄架上流入锅内,当然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粘液是这蝎子的口水。它闻到鸡肉的香味,便爬了过来,把口水流到锅里,刚才狗吃了,自然身亡。这事与春姑、十郎无关,当初我草草结案,险些伤害了无辜呀!”

众人听了,无不口服心服。县官又赏了南母、春姑三十两纹银,叫他们安心度日。又把十郎叫来,好言安慰一番。

突然,他眼睛一亮说:“待南清安葬之后,我做个主,你与春姑结为夫妇,怎么样?”

十郎、春姑尚未开口,只听南母说:“多谢青天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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