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初期怎治疗 http://m.39.net/pf/a_4698985.html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秋槐路五号是周氏服装店。
店里常年贴着一张寻人启事,红底黑字上写着姓甚名谁样貌特征。
日子久了红纸就褪了色,老板就会重新拿出一张红纸,用沾着墨的毛笔细细写一遍,压得平平整整后再贴到门口的板子上。
店开了有七八年了,从只有巴掌大的周记旗袍铺子,到如今租着三间屋子宽敞又明亮的周氏服装店,红纸一直贴在门口无人问津。
红纸上的人,是秀秀的丈夫周大全。
秀秀是谁?秀秀是周氏服装店的老板,是秋槐路上第一巧手。
花信年华却死守着一张寻人启事过日子,外头总有些风言风语,秀秀也不在意。
要是有人实在过分,她便冷着一张脸拎着门栓就打了出去,自此外头的人才不敢轻视她。
服装店原本的一把手是她公公周裁缝,只是可惜时代变化得太快,周裁缝那些直筒筒的老旗袍早就过了时,年龄大了后他便索性将铺子交给了儿媳。
一大清早,秀秀便开了店门口的锁,搬出了那块贴着红纸的牌子立在门口,日头渐渐上来了,行人也多了起来。
店里的活计多,秀秀特意雇了三个裁缝,两个伙计。
为了避嫌,裁缝都是女的,若不是还有一些搬货的体力活要干,周裁缝恨不得一屋子全是女的。
“咯吱”一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门口。车夫轻轻地放下拉杆,转身立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赔笑。
一截白生生的腿迈了下来,隔着暗红色的旗袍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痒。
许久,伴着一阵叮当声,一串大钱顺着鲜红的指甲落到了车夫粗糙的手心里,车夫眯着眼笑道更加殷勤。
旗袍美人施施然地扭着腰风姿摇晃地进了周氏服装店。
美人踩着一寸高的小皮鞋,“当当”地在铺子里转悠,一圈下来一股子香气荡漾开来。新来的小伙计看直了眼,傻傻地站在那里发愣。
铺子里原本有两三个女客在量身裁衣,见了那妖妖娆娆的美人,眼中漏出几分讥讽,随后便扭身出了铺子。
姚清是老主顾,她是大华歌舞厅的歌舞皇后,人美歌甜,眉目之间风情万种,现下香烟盒上都挂着她的小像,男人们趋之若鹜。
“又让你黄了生意,我心里倒有几分过意不去。”姚清的指尖划过摆在铺子里的旗袍,言语间倒是听不出歉意。
秀秀随着她的指尖看向了那一件件旗袍。
旗袍最是费功夫,缝纫、盘扣、量体、打样十八般武艺都要学会。秀秀的心很小,除了那个人剩下的便都是手艺了,做出来的旗袍一件件都像工艺品。
“不碍事,她们也不是诚心要买的。”秀秀人闷嘴笨,说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姚清也不在意,回头对她道:“我要再做一件,大红色的,叉开低一点,最好可以绣些意头好点的花花草草。”
大概是见她疑惑,姚清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要订婚了,他家里观念比较古板,不太喜欢我抛头露面的。”
秀秀知道大华歌舞厅的少东家,一直喜欢姚清,当初就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姚清。
姚清常来这里做衣服,秀秀见过几次那个男人,生得气度不凡,望向姚清的眼睛里柔情万种。
秀秀是真心为她高兴的,她有些羡慕,“恭喜你了。”
姚清挑起了一抹笑说了一声多谢,她瞥过门口的红板子,有些不经意道:“你还在等着他回来啊,这么些年头了,只怕没命回来了。”
秀秀冷了脸,她最不爱听别人说周大全回不来了。
可她也得罪不起大主顾,只好僵硬着说:“他一天没回来,我就等他一天。”
姚清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她也来这个铺子做了五六年的衣服了,看着这个固执的女人,有些怜悯。
秀秀无疑是个手艺好的匠人,做出来的衣服妥帖又好看,就是人有些死板,头上盘着一个髻儿十来年也不换。
世间多的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哪日她等的人回来了,她也就死心了。
2
夜里,等顾客都走了,秀秀落了锁回家。
一路上月亮明亮,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店里的客人都是来做喜服的。
看着那成双配对的小两口,秀秀心里越发思念周大全。
秀秀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六岁就被卖到了周家做儿媳,彼时周大全才三岁,还穿着开裆裤。
女大三抱金砖,秀秀勤快又聪明,周家二老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个儿媳。
周家是开裁缝铺子的,周裁缝的手艺好在小河乡里远近闻名。
附近的人家嫁女儿都会来周记定做一身红嫁衣,稍微有些家底儿的人家,一口气要周师傅做十多套旗袍给女儿压箱底儿,体面得很。
周裁缝原本是想将一身的手艺都传给儿子的,可惜周大全去学堂受了几年新教育后,觉得针线活是女人干的,死活不肯学。
周裁缝没办法,退而求其次收了秀秀做徒弟,反正是大全媳妇,两口子有一个会了这门手艺,日后也不至于饿死。
周大全十六岁的时候一心外出求学,周裁缝夫妇舍不得儿子。
周大全就跟在秀秀屁股后头磨人,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好姐姐”“好媳妇”,“回来给你扯缎子做衣服”。
好话说了一箩筐,秀秀心里舍不得,可她也扛不住周大全的糖衣炮弹,叹了一口气,跟他约法三章。
“第一不许在外头瞎混,四年以后必须回来。
“第二隔段日子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每年过年都要回来。
“第三不许在外头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你要是敢学那负心汉,我就把你打出去。”
周大全“啵”的一声在秀秀脸上亲了一口,“哎哎哎,我全答应。”
秀秀红着脸轻轻地捶了他一下,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见秀秀害羞,弯下腰又是一口。
秀秀恼了,“你这人,蹬鼻子上脸!”
周大全小跑着远去了,只留下一串声音。
“嘿嘿嘿,我亲自己媳妇,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好媳妇,你别害羞,等我回来扯了红缎子给你做喜服。”
周大全就这样偷偷走了,船票是秀秀给他买的,包袱也是秀秀亲手收拾的。等周裁缝夫妻走亲戚回家的时候,家里早就人去楼空。
周母气得打断了一根扫帚,秀秀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一连三个月秀秀都吃了挂落,直到周大全托人捎了一封来信。
信上说他在北平一切都好,还顺利地通过了大学的入学考试,自己勤工俭学也可以负担学费,他让家里人别生秀秀气。
三言两语间就抚平了秀秀心里的委屈,她握着信纸又哭又笑的,吓坏了两位老人。
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周裁缝张罗打鼓地告诉了周围一遭的亲戚,逢人就说自家大全出息了,以后还要把他接到大城市养老呢。
兵荒马乱的年代,除了天灾还有兵祸,战火连绵的日子乡里收成也不好。周裁缝就带着一家子人打算去北平找儿子一家团聚。
谁知天不遂人愿,他们半路遇见了贼,身上的细软都被偷了个干净,等到了北平,一家子人衣衫褴褛跟个乞丐似的。
噩耗接连传来,按着最近一次来信的地址,一行人找过去后扑了个空。
“周大全啊,一年前就退租了,说是要去日本留学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日本啊,对于从来没有走出过小河乡的秀秀来说,日本是多么遥远,隔着山隔着海。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感伤,周家二老受不住打击接连病倒了,秀秀来不及茫然就需要撑起这个家。
房东看他们可怜,就把不到十平米的屋子租给了他们,第一个月的租钱可以月末付。
秀秀有着好手艺,可她面生又年轻,老板故意压低工资,她咬着牙硬是熬了过来。等周氏夫妻病好了后,一家子人才又开始团结一心在北平打拼。
三年后,周记旗袍店挂着木牌子,在街角悄悄地开了张,秀秀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盼着海的那边有人归来。
3
秀秀做了一条正红色的软缎旗袍,她在上面绣了两只翩翩于飞的蝴蝶,裙摆用了银线滚了边,没有一丝褶皱。
姚清生得肤白秀美,淡妆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风韵,穿起来体态轻盈灵动,犹如一只孤芳自赏的红蝶。
她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欧式宫廷卷儿,后脑勺简简单单扎了一根红丝带,裙摆飞扬间是平日里没有的温婉俏皮。
姚清的订婚很热闹,秀秀看着报纸上的姚清眉目含笑手里还挽着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两个人看着就是一对璧人。
刘家是大户人家,竟然买了一整面的报纸登报宣扬。
记者不吝啬赞美之词,把两个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顺带着秀秀做的那件旗袍也让不少太太小姐趋之若鹜。
这一天,姚清领着刘家的几位太太小姐一块来选料子、看式样,满屋子瞬间脂粉弥漫。
一屋子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秀秀嘴笨被折磨得够呛,好在姚清就是个活招牌,几句话下来三十来套旗袍的大单就定了下来。
秀秀手艺娴熟,一绕一滑,软尺和人之间只有空气能传过去,再刷刷地几笔记下尺寸,一旁有人笑道:
“秀师傅好俊的手艺。我们德贞订婚宴上穿的旗袍就靠你了,价钱不是问题,款式一定要新,人要看着精神。”秀秀笑笑应下。
那人转头又打趣道:“德贞,新郎官要是到时候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秀师傅。”
德贞是刘家的小女儿,留过几年洋,是地地道道的新派人,被打趣了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
“好说好说,到时候我请秀师傅喝喜酒。我跟文达都商量好了,订婚宴办中式的,婚礼就办西洋的,秀师傅可一定要赏光啊。”
一群人都呵呵地笑了,德贞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有人眼尖瞅见了门口贴的红纸,啧啧地感慨,“这秀师傅也是个痴情人啊。”
她们准备走的时候,秀秀送到了门口。一辆黑壳的小轿车,唰地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一高一矮两个穿西服打领带的男人。
众人都嬉笑打趣地看着姚清和德贞。高个子男人主动站到了姚清身旁,替她拿了包,姚清对着他笑了笑,眼里透着亮光。
反观德贞,她眉眼弯弯上前便搂住了矮个子的胳膊,甜甜地唤了一声:“文达。”那人还带着一副眼镜,宠溺地拍了拍德贞的手。
秀秀站在店门口的红纸牌子旁,盯着不远处的两对爱人,面色惨白,她好像看到了大全。
安抚着伴侣的周文达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一眼便瞧见了店门口的秀秀,以及她身旁半人高的红牌子。
一瞬间他的不可思议。
秀秀看着他因为吃惊而扭曲的五官,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锅。
她可以肯定这就是周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