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麻婶摸着黑,一路小跑到了哥嫂家,上气不接下气哭诉:“王满银他……两个月没回家了。”
嫂子斜睨一眼,脸上没一丝多余表情:“你慌什么,这又不是头一次了,好了,我和王满金得空去找找。”
麻婶失魂落魄往家走,她自然知道丈夫爱在县城转悠,但她感觉王满银这次离家跟往常不一样。
王满银之前去县城最多就半个月,期间还会让同村人稍钱报平安,而这次王满银已经整整两个月了无音讯。
到底怎样了呢?是饿着肚子呢?受着冻呢?还是被骗了?
种种猜测令麻婶百爪挠心,急得蹲在路边嚎啕大哭,哭着哭着,浑身痉挛,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路过村民医院。
麻婶人如其名,小时候得过天花,留下一脸坑洼,她还有癫痫,发作起来那模样令人背脊发凉,靠吃药控制。
那年,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日没夜奔,或许是天意,她跑到王满银家门口时,癫痫发了。
王满银不怕,蹲在她身边,用袖子轻轻帮她试去嘴角白沫,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医院。
王满银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麻婶。
王满银右半边脸有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成天瞎逛,又穷又丑又爱逛,一直娶不到老婆。麻婶在王满银家狼吞虎咽吃了好几顿,眉毛都粘了米粒,王满银傻傻看着她吃,一个劲笑,菜里一点肉星全夹给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满银去田里干活,麻婶会笑眯眯跟在他屁股后面,王满银不是干农活的料,锄地锄燥了,扔下锄头,躺在田埂上睡大觉,麻婶一声不响拾起锄头,夕阳下,两人影子总是紧紧相随。
隔年,简陋的屋子有了哇哇哭声,王满银抱着皱巴巴的娃娃又是哭又是笑。
那会娶媳妇讲究“三金一银一冒烟”,王满银白得一媳妇和胖儿子,羡煞文芒村其他老光棍,文芒村人大部分是文盲,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镇上就一家砖窑厂,村里女人能往外嫁绝不留在这穷沟沟。
狗蛋4岁那年夏天,王满银又出去“逛”了,四亩田从青苗长到谷子,其中艰辛太熬人。
他屁股一拍,去县城做了力工,赚点零碎钱,给麻婶买药,带些城里人的稀罕物件回家,比如擦在手上香香滑滑的护手霜,两人闻着那香味相视而笑,比村头栀子香百倍!
王满银不在家的日子,麻婶晚上就回忆王满银跟她讲的城里人的新奇事,白天就静静坐在家门口做针线活,时不时伸长脖子往村口看去,双眼似一汪水,心底热切盼夫归,猜王满银这次会带啥新鲜玩意回来。
麻婶知道王满银虽然人不在家,但心里有她,可如今一个大活人硬是人间蒸发了。
2
麻婶坐在床边呆呆凝视那只瘪了的护手霜,双眼聚满愁云,额头褶子又多一道。
哥嫂假模假样去临近的广棍村找了一圈,又去县城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王满银,只能报警,茫茫人海,到哪找去?警察也只是让他们回家等消息。
这一等又过了两年。
麻婶白天背着娃娃干农活,晚上在村口翘首以盼,寒冬腊月下大雪,她头发盖了拇指厚的雪,依旧岿然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进村的路口,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
村里人同情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子,时常接济些衣服吃食,王满银虽然穷困潦倒,但他太爷爷那辈积过德,太爷爷是族长,修祠堂,建学校,济穷人,文芒村和附近几个村子人大都同姓,有些还是沾亲带故的九族里的人。
麻婶下田干活时,村里老一辈的人都乐意帮她照看孩子。
王满银总有一天会回来,这是燃烧在王婶内心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过日子就有了精气神。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无情击碎了麻婶全部精气神,文芒村靠近国道,也就米距离,王满金跟老婆时常嘀咕,王满银不会是出车祸死了吧。
一语成谶。
国道果然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面目全非,一查附近村子失踪人口,立刻喊了麻婶,王满金夫妇,村长去认尸,王满金夫妇和村长觉得身形像王满银,但麻婶觉得不像。
那就做生物鉴定,王满银父母离世,只能采王满金DNA做亲缘鉴定,报告出来后,王满金捶胸大嚎,果然就是死去的亲弟弟,麻婶彻底绝望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肇事司机倒是赔了一笔钱,但王婶跟王满银并没有领结婚证,从法律上来说,她和王满银并不是夫妻,这笔钱打给了王满金,王满金在村里老一辈本家和村长面前信誓旦旦,钱取出来全用在王满银丧事上,办完丧事剩下的钱全给孤儿寡母。
王满银丧事风风光光大办了,至于办完丧事剩下的赔偿金,王满金夫妇揣着久了,就不太想拿出来了,从此绝口不提。
麻婶也没问,从确定死者是王满银那一刻,麻婶她水米不进,脸色灰败,活生生把自己坐成一截木桩。
麻婶病倒了,像脱了水的黄瓜,一脸死气,6岁的狗蛋小脸孔上爬满眼泪,哭着求邻居救妈妈,邻居找了王满金,王满金夫妇怕麻婶提赔偿金的事,二医院,水果和麦乳精堆满床头,还买了一大包麻婶常吃的癫痫药。
嫂子指着狗蛋说:“弟妹,你要想开点,好歹,你还有狗蛋呢!你好好把狗蛋带大,满银在天上看到也会欣慰。”
麻婶看着狗蛋,狗蛋眉眼间越来越像王满银,蜇人的心痛又一次袭来,但她已哭不出,泪早已流干。